失佚的奇咳術與古法針灸的傳承淵源

《史記•倉公傳》中說公乘陽慶曾傳授淳于意脈書上下經、五色診、奇咳術、揆度陰陽外變、藥論、石神、接陰陽禁書等醫書,我們統稱《黃帝扁鵲之脈書》,目前已亡佚。西漢以前,存世的書籍多是單篇別行,且不題撰者。醫書既不題撰人,立言皆祖述古人之事,而多稱黃帝、扁鵲、神農等,所以當時流傳之醫籍,多題以古人之名或以黃帝、岐伯等問答的形式記述。西漢李柱國整理校定方技書時即據此將題名黃帝或內容涉及黃帝者,統為一家,定為《黃帝內經》和《外經》;題名與內容涉及扁鵲者,統為一家,定為《扁鵲內經》和《外經》;大量沒有題名的統為一家,著為《白氏內經》、《外經》和《旁篇》[顧漫:《古籍整理與學術傳承》中國中醫科學院2007博士學位論文,頁43。]。因此醫經與醫方諸家書目並非實際行世之書名。《史記•倉公傳》記載:“臨菑人宋邑。邑學,臣意教以五診,歲餘。濟北王遣太醫高期、王禹學,臣意教以經脈高下及奇絡結,當論俞所居,及氣當上下出入邪逆順,以宜鑱石,定砭灸處,歲餘。菑川王時遣太倉馬長馮信正方,臣意教以案法逆順,論藥法,定五味及和齊湯法。高永侯家丞杜信,喜脈,來學,臣意教以上下經脈五診,二歲餘。臨菑召裏唐安來學,臣意教以五診上下經脈,奇咳,四時應陰陽重,未成,除為齊王侍醫。” 兩漢醫學傳承屬文本秘傳的“禁方”時代,淳于意後來將《黃帝扁鵲之脈書》分別傳予不同弟子,於是這些弟子分別傳抄了部分《黃帝扁鵲之脈書》的內容。因此我們認為包含“奇咳術”在內的《黃帝扁鵲之脈書》並未真正亡佚,而是被歸併至《漢志•方技略》醫經七家之中,而且在民間應該也有其傳承支系。

何謂“奇咳術”?

段玉裁《說文解字注》中記載:
《漢書•藝文志》,五行家有《五音奇胲用兵》,二十三卷;《五音奇胲刑德》,二十一卷,如淳曰:“胲音該。”《史記•扁鵲倉公列傳》:“臣意即避席再拜謁。受其脈書上下經,五色診,奇咳。”集解曰:“奇音羈,咳音該。”按據張守節正義,則《史記》奇咳本亦作奇胲。肉部訓胲為足指毛皮。然則侅正字,胲其假借字耳。《淮南•兵略訓》:“明於星辰日月之運,刑德奇賌之數,背向左右之便,此戰之助也。”注云:“奇賌之數,奇秘之數,非常術。其字又作賌,亦假借也。蓋奇侅與今云奇駭音義皆同,是以《左氏春秋》無駭,《穀梁春秋》作無侅。”
由此可知,“奇咳”又作“奇賌”、“奇胲”、“奇侅”,與“奇賅”音義皆同,為“非常”之義。

晉•皇甫謐在《甲乙經序》中說:“比按《倉公傳》,其學皆出於《素問》,論病發微。”因此,《素問》可能保存了《黃帝扁鵲之脈書》部分內容,如《素問•生氣通天論》可能即保存了《上經》一部分內容;《五色診》可能是《素問‧玉版論要》:“五色、脈變、揆度、奇恒,道在於一。”中的《五色》。而《奇咳》疑為《奇恒》,講的是一些不常見的病,而《素問‧奇病論》可能即保存了《奇咳術》的部分內容 [龍伯堅:《黃帝內經概論》(上海:上海科技出版社,1980),頁ˇ3-4。]。這似乎是目前較普遍的看法,不過《奇恒》已亡佚,因此其具體內容除了是講“不常見的病”外,尚有不同見解,如胡天雄先生即認為“《奇咳術》即《奇恒》書,是倉公所受於陽慶治外感與雜病之書”[胡天雄:《中國百年百名中醫臨床家從書—胡天雄》(北京:中國中醫藥出版社,2001),頁168。]。

另有學者從中國古代天文數學體系來詮釋“奇侅”。認為“奇”與“陽”相通,代表七政(日月與五星)中的“日”。而“侅”與“亥”相通,“亥”與“陰”相通,代表七政中的“月”。古人常常用日月陰陽的理論來治病行醫,故中國古代的醫術又稱陰陽、死生之術,因此“奇咳術”就是用日月陰陽之說來闡發醫理之術。[付義琴,趙家棟:《奇侅詞意的文化解讀》,《湘潭師範學院學報》,2006,28(2):104-105 ]

劉澄中先生則認為,“咳”字構成的主體是「亥」字,為十二地支的最後一位,寓意十二脈,“奇咳”即指“不拘於經”,奇出於十二正經的脈,此種異常循行應指不按照常軌走行的任何形式的循經感傳,稱之為“奇咳循行”,奇咳循行也可以依據「引徠效應」的原理而用人為施加刺激(一撥)的方法來引發、操縱或改變,故稱“奇咳術”。[劉澄中,張永賢:《從經脈現象到俞拊與扁鵲的脈法再到經絡學說》《中華針灸醫學會雜誌》,2000,11: 頁22-34。]

以上是對“奇咳術”的不同詮釋,各有道理,筆者據以推論,“奇咳”指的是奇異行走經筋結點或經脈之穴點,即有別於標準經筋或經脈的結穴點,簡單的說也就是見病之應的表現穴結點。透過刺激這些穴結點來治病的技術稱為“奇咳術”。司馬遷在《史記•太史公自序》中說:“扁鵲言醫,為方者宗,守數精明,後世循序,弗能易也。”由這幾句話可看出,在西漢初期多數人的心目中,醫學之祖不是岐黃,而是扁鵲,扁鵲之學一直為歷代醫生所遵循不可更易。[李伯聰:《扁鵲和扁鵲學派研究》,(西安:陜西科學技術出版社,1990),頁117。]“奇咳術”既見於《黃帝扁鵲脈書》中,自然是傳承自扁鵲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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